偌大的中式餐厅里,即使裴拾音再如何擅长当着长辈的面装乖,也如坐针毡,好不容易挨到餐后用茶,阵地从肃然静默的餐厅转移到视野开阔的花厅茶室里,陪着两人喝了几口茶,她找了个由头去看后院的花,藉此开溜。
宋墨然退休后,没别的爱好,就喜欢颐弄花草,廊灯下的雕花笼中养着两隻画眉鸟,一见到人就「啾啾」地叫。
老宅周边没什么能玩能逛的地方,但胜在环境好空气干净,国庆的这几天,她纯粹就当来度假,倒也能自得其乐。
她在花园里待了没一会就觉得无聊,想着留着餵蚊子,不如上楼打游戏。
然而路过书房时,看到未掩紧的门缝里透出明晃晃的亮光,却意外听见宋墨然恨铁不成钢的怒斥。
「好一手先斩后奏!这么大的事情也不跟我商量!婚期说推就推,哪有你哥哥当年一半沉稳!」
「他要是知道你做的这些事,都要被气死,毛毛躁躁的出头,把我的话都当耳边风!」
「什么身正不怕影斜,外面传得难听,哪怕流言声音再小,我们也不可能置之不理。」
「她还是个小孩子,什么也不懂,但你年长她这么多岁数,纵容她胡来!」
透过窄小缝隙的匆忙一瞥——宋予白垂着眼帘,依旧是那副谦和有度的恭敬模样,而宋墨然正拄着拐杖,背着他站在窗前,上了年纪的人,即使平时看着精神矍铄,但略微伛偻的背影里却有无法隐藏的龙钟老态。
「我之前就跟你说过,有些头不该出,多此一举的事情,太容易落人话柄。」
「我知道。」
借着门缝,偷瞟一眼宋予白八风不动的侧脸,照旧是一贯而来的克己復礼的谦恭。
然而挺得笔直的背脊,让他整个人看上去的仪态有一种异样的端方,如清风明月,纤尘不染,高不可攀。
「你知道你知道,回回都说你知道!『人言可畏』这四个字,我都懒得跟你再重复!」
掷地有声的一句话不怒自威,饶是隔着一扇门,裴拾音依旧听得心惊胆颤,只觉得后颈脖都跟着这句不轻不重的威胁凉了一瞬。
囫囵的对话听了个大概,她也猜到,是宋予白替她推迟婚期的事情东窗事发。
她当时就担心过宋墨然的反应,没想到会这么偏激。
明明那天过分的是叶兆言。
只是,对方口中的「谣言」又是怎么回事?
没头没尾的几句话,已经足够让她心里警铃大作。
浴室里的水汽蒸腾得人头晕脑热。
拾音仰面躺在浴缸里,仔仔细细回想自己从过敏到开学这两个多月的时间里发生的琐碎细节。
根据宋墨然那些隻言片语里的信息拼拼凑凑,她皱着眉开始翻通讯里的联繫人,正想着能找谁求证一下猜测,屏幕里忽然跳进了隋宁的电话。
就像瞌睡的时候有人递枕头,隋宁是隋东的妹妹,也不知道能不能在她口中套到话。
对方之前给她送了「妲己」,作为回礼,她那时就答应要陪她去相亲。
电话里,两人约好了相亲那天接头的时间和地点,热心的隋宁甚至主动表示要来老宅接她去餐厅。
裴拾音想了想,惆怅地嘆了口气长气,再开口时,声音就有些委屈了:「还是别了吧,最近宋爷爷正在气头上,我都不敢当着人的面太招摇。」
她这句话本来就说得似是而非,只是电话那头太久的沉默,反而更加坐实了她心里的担忧。
隋宁尴尬地咳了两声,跟她打哈哈:「咱们行得正坐得端,怕什么?再说了,你从小到大都这么乖,干嘛去管人家怎么造谣?」
除了宋予白知道她人前人后两张脸以外,裴拾音在其余所有人面前,都牢牢端着文文静静的小白花人设。
乖巧懂事又听话,规规矩矩地永远不会出错——俨然就是个宋予白的復刻翻版,只是她占着性别的优势,看上去更为讨巧柔弱而已。
裴拾音握着手机盯着浴室的天花板,压低的声音也变得哀怨起来:「话是这么说,但是我还是想问问,你那边听到的版本,到底是怎么传的?」
语焉不详的谎诈。
她甚至不敢点名扯上宋予白,免得猜想出错,徒增尴尬,平添心虚。
说到这个隋宁就来气,整理了一下思路,就倒豆子一样把自己最近的见闻向裴拾音和盘托出。
宁城的上流圈来来回回也就那些人,流言蜚语虽然还没来得及传得沸沸扬扬,但对应社交圈里的人,都已经略有耳闻。
起因是宋予白不由分说夺了叶家那块相看了许久的地,顺水推舟还替裴拾音延迟了婚期,叶家两头讨不到好,自然心里气闷,不知道谁先起了头,慢慢地就有人开始借题发挥了。
煞有其事地将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本末倒置,说什么宋予白怒髮衝冠为红颜,什么养女千日夺妻一时,听着比那些视频软体上的土味短剧还要让人上头。
「其实这事也不怪你,主要是我哥说,你叔叔回国以后动了一些人的利益,那些人吧,正面比不过你叔叔,造起黄谣来倒是各个都长舌妇要投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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