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下了学,沈遥凌直奔小厨房,拉住厨娘教她做点心。
沈三小姐要学做点心,这可不是一件小事,下人们全围了过来摩拳擦掌地观看,沈遥凌都叫他们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东叔也听闻了,十分惊奇地赶了过来。东叔是沈家的家奴,沈家三个孩子从小由他看着长大,便都叫他东叔。
东叔一进来,沈遥凌就对他竖起一根食指。
「先别让爹娘知道了!」
她要製造一个惊喜。
她的糕点忽然出现,惊艷所有人的那种。
东叔瞭然点头,眼眸闪闪地站在一旁屏息观看。
沈遥凌站在灶台前,已经和好了麵粉,放到模具里,倒也是像模像样。
旁边忽然传来啜泣声。
沈遥凌一扭头,见东叔捏着张帕子擦眼角:「三小姐真是太能干了。」
沈遥凌扯扯唇角,心道这才哪到哪呀,不至于真不至于,但也难免有些飘飘然。
从小东叔就最爱鼓励她,无论她做点什么,东叔都会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的,时常给她吹牛,说三小姐会识字了,三小姐算数赢过了沈大人!总是喜气洋洋,喊得人尽皆知的。
爹娘给的疼爱虽然没有东叔这般浮夸,但其实也是如出一辙。
沈遥凌反省,或许正是无边无沿的夸讚听得多了,她上辈子才会那般莽撞,根本不信有她过不了的坎,也不信有她撞不穿的南墙。
捏好了麵团,沈遥凌用黑麵皮切了几个小圆做眼睛,又捏了几个小长条当耳朵,摆成个兔子的模样,然后接着摆下一个。
摆着摆着某隻兔子耳朵没粘好掉下来了,下人们忙追在她身后替她补,两个黑眼珠不对称的也要重新贴,小厨房里几个人你来我往,穿插奔忙,看起来忙得不得了,只是也说不好到底是在忙些什么。
终于能上锅蒸,沈遥凌鬆了口气擦了把汗,亲自守着炉火。
好不容易等到了预计的时辰,也恰好正是饭点,沈遥凌迫不及待地掀开蒸笼,被热气烫得一缩手,捏在耳垂上嘶嘶两下,请下人替她端出来,承在托盘里。
东叔这时已经到前面去侍奉主子用晚饭了,沈遥凌亲自捧着托盘走进去,东叔见了眼里一亮。
大步走过来接过她手里的托盘,昂首挺胸,似只得意洋洋的斗胜公鸡一般,嘴里喊着「大喜、大喜」,边往饭厅里送。
嘴里说了一连串的吉祥话,东叔将托盘放下,隆重地介绍,这是沈三小姐为了孝敬沈大人沈夫人亲手做的,比神仙给的还好。
沈遥凌虽说是上辈子多活了二十来年,这会儿也忍不住跟着紧张激动。
毕竟是人生第一回嘛!
沈大人对着那托盘上精緻的小屉笼怔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一向精明锐利的眼眸中此时光芒闪动,隐隐似有泪花。
沈夫人在一旁捏着帕子挡住半张脸,但也能挡不住满面的笑意。
大哥沈如风和二姐沈夭意也正围坐在桌边,惊讶地看看沈遥凌,又看回托盘,好像看见一隻小猫站起来走路,并在人面前打了一套拳。
终于,沈大人收回了目光,轻吸一口气,掀开了屉笼。
胖嘟嘟的麵团小兔子挤挤挨挨地在一块儿,别提多喜人了。
沈大人怜爱地拿起来一个,不忍心地端详了好一会儿,终于掰开要尝一口,结果白麵粉簌簌地从中间往下掉,细雪似的落到桌子上。
沈遥凌:「!」
这,根本没熟啊。
全场静了静。
最终是东叔最快反应过来,一把从沈大人手里抢过那生麵团,塞进屉笼里盖好端了下去,一气呵成。
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沈遥凌麵皮臊红,手足僵硬站在原地,恨不得像给橘子剥皮一样把自己的脸面也给剥了。
沈大人以手抵唇咳了数声,压低嗓音威严地夸了好一番那一口没吃着的兔子糕点,又亲自从饭桌上下来揽住小女儿的肩膀,将人请到饭桌上用餐,这才算揭过此事。
沈遥凌恨不能把脑袋埋到碗底里。
呜,真丢人。
今天的孝顺就先到此为止吧。
除了在家中勇于奉献,在学堂里沈遥凌也十分乐于助人。
这天上课上到一半,典学发现忘带了一副舆图,目光一转,点了坐在最靠门边的沈遥凌去拿。
沈遥凌点点头就走了出去,照着典学的指引,穿过两个院子,找到一间没落锁的小屋。
木门「吱呀」一声轻轻推开,午后的阳光十分宁静,映照着屋中的灰尘缓缓飘浮。
看来是专门放东西的库房。
鼻尖还能闻到一种崭新布料和新干墨痕交迭在一起的味道。
有点好闻,而且,散发着一种静谧的气息,让人心神放鬆。
沈遥凌忍不住放鬆地打了个哈欠。
她蹲下来仔细辨认着柜子上的标註,试图找到典学说的那捲舆图。
屋中堆积的东西有些乱,沈遥凌不得不一边寻觅一边清理。
时不时拿起一些胡乱摆在上面的书卷,放到空桌上摞整齐。
直到眼前的东西被一张大大的防虫布盖住,沈遥凌捏住一角,用力掀起。
覆了油膜的布料扬在半空中,震得哗哗作响,微醺般暖黄的日光从斜开的窗棂漫入,落在眼前横躺着的、面色苍白的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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