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紧紧捏住手里的小件衣物,跑去阳台上晾。
却不知卧室门一关,身后的男人也鬆了口气。
艾伦用冰凉的手碰了碰耳朵,关掉平板上的空白文檔,很想立刻让李钟买一台烘干机送上来。
但这么做实在太不自然,只好作罢。
转而去楼下便利店,买回两套一次性的贴身衣物,这才去洗澡。
浴室内一切如常,仅台子上静静躺着一条棕红色的小皮筋。
它的形状被束髮的应力所扭曲,乍一看,像颗歪歪扭扭的爱心。
出来时,温雪瑰背对浴室,正坐在床上读诗集。
身上的黑衬衫很长,搭在她膝盖上方十厘米处,露出修长的腿。
单腿盘坐时,另一条腿慵懒地下垂,像猫咪的白色尾巴。
她坐在窗前,夜风徐盪,窗外的筒子楼破败灰暗,吞噬了星光。
艾伦忽然想起一些不愉快的往事。
狭小的窗,阳光照不进来的房间,贫民窟肆无忌惮的暴力和张狂。
无可救药的洋垃圾蹲在角落里吞下药片,和老鼠一起睡在自己的呕吐物里。
他憎恨这一切。
可曾经为了省一点钱,他不得不住在治安最差的街区,每天和他们擦肩而过。
焦黑的思绪疯长如麻,他皱起眉,想把窗帘拉上。
「怎么了?」
温雪瑰仰头看他,声音像一滴清水,坠入深不见底的墨色海域。
她梨涡浅浅,像盛着两汪甜酒。
「你不觉得月光很美吗?」
仅这一声,他眼前阴霾散尽。
月光的清辉溅落在她半潮的髮丝上,像放入淡水的海藻。
黑衬衫更衬得她脖颈雪白,微微低下头时,长发一分为二。凸起的颈椎骨似汉白玉坠,将皮肤微微撑高一小片。
「博尔赫斯也是这么说的。」
她手指拂过诗集的书页,指着其中一句给他看。
她对西语不算熟悉,为了帮助自己理解,便将这句诗低低地读出声。
发音清澈温柔,小小的漏读和错音也稚拙可爱。
读完,她沉吟了一会,默默翻译道:「月亮,月亮不知道……」
「月亮不知道她的恬静皎洁,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月亮。」
艾伦淡声开口,一眼诗集也没看,只看向她。
她坐在星海月色里,像一支包裹在黑绒布里的,永恆的玫瑰。
温雪瑰活动了两下手指。
她从没住过这种治安混乱的街区,面前景象对她来说,既陌生,又有种厚重且粗粝的真实质地。
她喃喃自语:「好想画画。」
说着对窗外拍了几张照,又回头看他:「你这儿肯定没有贝碧欧或者史明克,对不对?」
艾伦不懂油画,也知道这是两个贵得要死的颜料牌子。
他笑:「只有铅笔。」
「铅笔也行吧。」温雪瑰勉为其难地皱皱鼻子,「但铅笔不适合画风景啊,更适合画人像。」
她端详艾伦一阵,忽然露出个慧黠的笑,而后清清嗓子,模仿广告里的播音腔。
「艾伦先生,您是否想过,有一日能被现代知名画家看中,亲手画一幅属于您自己的素描小像?」
闻言,艾伦略略偏过头,轻声道:「你不是画过了吗?」
温雪瑰没听清:「什么?」
他扯了下唇角,不再多说,轻轻颔首:「我想。」
温雪瑰动作利落地站起身,规划自己和模特的位置。
少顷,她将艾伦安排在大床的正中心,自己搬过那张唯一的椅子坐好,白纸下垫了个硬文件夹。
房内仅一盏灯,光影关係单一固定,画起来新手友好,毫无挑战性。
好在模特质量奇高,才调动起了一些她的斗志。
温雪瑰莹白指尖捏住铅笔,熟稔地眯起左眼,将笔桿在眼前竖起,估算大致比例。
艾伦沉默地侧躺在床上。
五分钟前,他穿得整整齐齐的白衬衫被温雪瑰解开三颗扣子。
「这样才好看,画面有张力,线条也更饱满。」她循循善诱,「我可是佛美的高材生,你一定要相信我。」
好不好看不清楚,他只觉得衣襟微敞,有点钻风。
平时穿衣,他都将自己包裹得极为严实,很不习惯这种锁骨露出来的感觉。
艾伦隐忍片刻,开口:「我以为你只是画个头。」
「别这么没自信嘛。」温雪瑰运笔如飞,「这么好的身材,就要趁年轻时留存下来。」
这仿佛是怂恿年轻女孩拍写真时的说辞?
艾伦默了默,又低声道:「我觉得我像《铁达尼号》里的Rose。」
温雪瑰噗嗤笑出声,下意识也拿自己对比,想说我可不是穷小子Jack。
话到嘴边,立刻被她紧急咽回去,改成:「Rose不好吗?人家可是绝代佳人。」
为阻止他中途离场,温雪瑰嘴里的好听话一套接着一套:「而且说真的,单论颜值,我觉得你比Rose还好看。」
「虽说性别不一致不太好比,但至少在我这,看你产生的审美愉悦比看Rose强烈多了。」
艾伦哪见过她这么疯狂打直球的样子。记忆里,这似乎还是她第一次直言不讳夸他长得好看。
他长这副皮囊,从小到大听过的溢美之词数不胜数。可没有一句能像现在这样,令他耳根微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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