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夜原本在城郊的一个酒庄里应酬, 接到电话后,跨越了半个江阑,风尘仆仆地赶了过来。
即使是这样,等他踏进薄韫白说的那家会所酒吧, 还是花了半个多小时。
「太晚了。」
薄韫白漠然掀眸:「如果你再不来, 就不用过来了。」
沈清夜看了看还未彻底暗下来的天色,疑惑道:「你回这么早, 回去哄你老婆睡觉?」
薄韫白抿了抿唇, 语调仍是平时那副矜倨淡漠的样子:「晚了她会担心我。」
就从这句话里,沈清夜莫名听出一丝欲盖弥彰的骄傲。
他无言地理了理衬衫领子, 坐到薄韫白对面:「那你叫我出来干嘛?回家跟你老婆腻歪去呗。」
薄韫白没理他,朝后靠过去,平直的肩背陷进柔软的真皮沙发里,看起来挺矜贵也挺散漫。
「你到底怎么想的?」
「……」
「她受过很多伤害,这个世界对她很不公平,可她还是一直在努力地儘自己的责任。」
丝丝冰凉而噬骨的痛意传来,他却恍然未觉似的,低声道:「因为她和别人不一样。」
沈清夜忽然感觉,这人今天不是来喝酒的。
沈清夜偏偏不退让, 特起劲地抬起摄像头对准了他。
沈清夜没听懂这句话什么意思。
沈清夜怔愣片刻:「你在说什么?」
他面对着其实连锁屏都没打开的手机,佯作在调整焦距和角度,嘴里说着:「好,这个状态很好,不要笑啊,你笑了这照片就毁了。」
都是事出有因的。都身不由己。
业界谁人不知,薄韫白这种站在风云顶端的天之骄子, 但凡遇到任何难题,永远借力打力,化险为夷。
「我当初和柳拂嬿签协议,」
其实他也知道一些柳拂嬿身上的风言风语。
肯定又是因为他老婆。
听完,沈清夜沉默了一阵。
他沉默地看了薄韫白三秒, 拿出手机:「兄弟, 我能给你拍个照吗?」
「尽女儿的责任,老师的责任。」
少顷,一向没个正形的沈清夜,也罕见地摆正了姿态,反驳的话一串接着一串冒出来。
这话非同小可,沈清夜简直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可他还是不解。
谁见过他这个样子。
薄韫白垂下眼睫,冷白指尖轻敲两下杯沿,少顷,才低声开口。「我在想。」
「结果你现在跟我说后悔签协议?后悔跟她结婚?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吗?」
面前那杯波本应该也放了不少时候,杯壁上结着雾滴, 看起来没被人碰过。
「不是,你那么喜欢她,别说我还没瞎,就连我六岁的妹妹都看得出来。」
听出他话里一本正经的玩笑意味,薄韫白掀眸, 漆沉的压迫感带着几分威慑。
「是不是做错了。」
指尖很快就被冻得发白。
他随口接了句:「对你来说当然不一样。」
薄韫白漆沉眼睫未抬,手指搭在盛放方冰的酒杯上,像是没有触觉一般。
「我的意思是,」
薄韫白揉了揉眉心:「闹够了吗?」
之所以到这儿来, 好像也就是图个安静。
薄韫白眸色愈沉,嗓音有些哑。
沈清夜笑了下,这才停下动作:「那你进正题吧。」
夫妻嘛,床头吵架床尾和,沈清夜打算抓紧机会。
可低垂的眼睫里却透着一股倦怠,好像遇到了什么事儿。
「她很小的时候,她妈妈就在外面欠债,那些债主的压力和敌意,也全都落在了她的身上。」
「物以稀为贵,我把这照片保存起来, 以后肯定有用。」
可直到从薄韫白口中听到这些话,许是被他语气里深沉的情感所感染,沈清夜这才忽然意识到,没有人生来就是那么淡漠的性格。
自从结了婚,他眼睁睁看着这人儘管嘴上说着契约,性情却变了不少。晴天给人打伞,雨天接人下班,一向随性自我的人,忽然有了软肋,也有了挂念。
「她确实过得很辛苦,但这和你后悔签契约有什么关係?」
薄韫白低声道:「因为现在,我发现她好像又在为了我,努力去尽妻子的责任。」
这句话信息量极大,沈清夜沉默半晌,表情不由地有些失控。
他磨了磨牙:「……其实你是来找我秀恩爱的吧?」
薄韫白没看他,继续道:「我感觉,她从来没有为自己活过。」
「不知道如果她没有这份责任,没有协议的束缚,」
「如果她可以自己选择,」
「她还会不会接受我。」
沈清夜总算听懂了他的意思。
大概深爱一个人,就是会不由自主地,考虑到这些很微末的细节吧。
希望彼此的感情都是纯粹的。
希望对方不要受到一丝一毫的委屈。
可与此同时,又希望自己能因为是自己,而不是别的什么东西,被对方坚定地选择。
沈清夜看着地板发了会儿呆,感同身受地想起自己的多年单恋,无奈地扯了下唇。
沉默良久之后,才低声问薄韫白:「那你问过她吗?」
薄韫白垂眸道:「协议才签了不到半年,在这个状况下问,对她不公平。」
沈清夜无言地嘆了一声。
「那你打算怎么办?」
薄韫白没有立刻回答,侧过身,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
最后一抹金色的夕光即将消失殆尽,深紫色的烟霞像熟透的葡萄汁,夜幕即将落下。
他随手拿起桌上那杯波本,一口喝尽。
酒液清苦,冰凉而辛辣地滚入喉咙,但他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仍是那副矜倨的模样,好像没什么感觉似的。
离开前的最后,他轻描淡写道:「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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