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夏被她逗笑,拿毛巾擦汗。
「别夸张了,有事说事。」
「我这是实话实说。」林意眠道,「军训时候一直抓着你拍宣传片那个学长你记得吗?他好像是负责顾泽西那个微电影后期的,他让我把样片带你看看。」
逢夏眸光亮起来:「微电影的样片?」
「对,是最终版本。说是为了感谢你对宣传片的大量入镜的小礼物。啧,你说你这个人缘是真好啊。」林意眠说,「因为没你微信就先发给我了,一起看吧。」
手机屏幕沉暗,片头亮眼的显示出「顾泽西作品」几个大字。
微电影的全篇剧本逢夏都看过,基本拍摄全程参与顾泽西都要求她要在场,说这样好感受故事人物。
电影剧情大概讲的是姜灿幼年被性|侵,不断在追寻她该得到的正义却被网暴到走投无路,最后自尽以求还公道的少女故事。
几个急促剪切的幼年遭遇的快速镜头带出主线,慢慢从电脑里推进。
阳光明媚的暴雨天,稚童的歌声温柔又悽厉如刀,声声入心。
「裙子又轻舞落寞/美丽又不是她错」
「喉咙力竭对世界爱着/在意的有谁呢」
「之后几年/她身边/仍然指指点点」
「从未想过/最难的/就是回到从前」
少女长发披散,吊带单薄的白色纱裙,赤足迎着空无一人的寂寥长街跳舞。
越跳,吊带白裙越是鲜红,舞就越美。
膝盖、腿部、手部,冷白的皮肤摩擦、绽开、糜烂。
她一言未说,滴泪未落,舞蹈的悽厉和悲恸如揪心裂肺地强砸出屏幕。
再最后一个动作猛地跪倒在泊油路,那双漂亮的狐狸眼从低到尘埃的角度望向镜头,像惊艷的流星下坠,万顷暗空都是她绽出的陨落烈光。
逢夏听到林意眠抽泣的声音,她递纸巾。
「狐狸……我看你跳舞都要哭死了……我已经不敢往下看你要举报那个畜生还被网暴的过程了。」林意眠说。
转场进入主剧情,屏幕骤黑。
下一个镜头里出现的却是举着大字报要求还姜灿一个公道的邵可儿。
林意眠眼泪还挂在脸上,抽抽噎噎的,错愕着问:「这东西是什么时候参演的?」
逢夏没说话,她继续往下看着。
按照原剧本,该是姜灿去争论讨公道的戏份全部被替换成邵可儿,她出演的角色是女主的闺蜜。
原本姜灿只剩下隻言片语的愤愤不平,就承受着网暴,抑郁决绝而亡。
林意眠注意着少女逐渐发白的脸色,她那双明媚的狐狸眼似乎已渐渐暗淡,平静到令人慌乱。
「狐狸……你还好吧?」
逢夏不受控的想到之前拍摄时。
顾泽西总是要求她说,夏夏你就是姜灿本人,和她一样低到尘埃里,不能有自己的情绪,你要听话,成为那种畏畏缩缩的人。
她在他无数的要求里竭尽全力的去完成,去成为姜灿。
在一个满目疮痍的世界踟蹰膝行,周遭的人不断对她指指点点,像住在透明玻璃盒子里任人观赏。
从不遗余力地抗争到现在,不再朝外面的人吶喊争辩,也不再费劲挣扎,如一条在岸上濒死绝望的鱼。
可结果呢?
她好像真的变成了姜灿。
被人牢牢遏制在股掌间。
只会屈服、认输。
变成了别人橱窗里那个最听话的洋娃娃。
画面在脑海里一遍遍重复,是姜灿的,是她的,是关于顾泽西的。
空调寒气不断下沉,头疼欲裂。
她往外走。
「诶——」林意眠喊,「狐狸,你去哪儿啊?」
A大,男寝。
下午时分烈日爆烤,从阳台跃近,影影绰绰绽出一地遥遥绿意。
室内整洁干净到纤尘不染,摆放整齐,被子都方方正正的迭成豆腐块。
沈舟渡环顾室内,忍不住道:「阿迟,他们有这么怕你?你都不回来住,这宿舍他们还收拾这么干净?」
宋疏迟只把不常用的专业书或者资料放宿舍,偶尔课程需要换的时候回来。
「少爷不是洁癖吗。」边上的顾泽西说,「阿迟,晚上学生会的会我请个假,家里有事。」
不远处,坐在中央的男人没说话,分明的指节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桌面,响声低低。
低垂着眼,翻动书页。
神色未见波澜。
室内霎时沉寂,穿过大榕树的风逶迤到窗台,独独剩下纸片页轻微翻动的声响。
顾泽西最近请假确实频繁,一时不敢再出声问,私底下拉拽了下沈舟渡,示意让他帮忙说话。
「这我作证,他家里还真有事儿,最近可给阿泽忙坏了是吧?」沈舟渡大喇喇地揽过他的肩,「你要订婚,怎么不请兄弟过去玩?」
顾泽西:「我……」
甫一开口。
对面男人淡漠的视线睨了过来,像冰原的冷风猛烈侵袭。
冷冽,深不可测的。
在最盛夏的时节,顾泽西没来由地感觉到寒意。
「订婚?」他问。
顾泽西低头摸了摸脖颈:「家里安排的没办法,也只是个双方家长吃个饭。最近毕业季事情比较多,怕耽误大家的时间就不大肆操办了,过段时间我和可儿再请兄弟们出去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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