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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闳忍住笑意,诺道:「属下领命!」

孟守文怒气既消,乃转言询道:「那两个均兵的话可会有假?裴祯果真死于军中了?」

许闳点头道:「均兵断不会编造此等不利于己之事。况均军数月来未曾出战,今又焚弃粮营,想必此事不会有假。」

孟守文沉默良久,方缓缓道:「想裴祯当初贿通刘仁翰、逼宣帝退位而自立为帝,以为一改天下之号便可帝业永固,岂料如今却被刘仁翰所叛,帝号亦为亲生长子所废,身死军中,徒为天下笑柄。真是可嘆,可嘆。」

他转身,似是在问许闳,又似是自言自语:「若是他早知今日会落得如此下场,当年会否就乐得做他的休王,而不再存问鼎天下之志?」

风颳入耳,火辣辣的热。

头顶烈日如浆,照烤得甲冑欲裂,腰间刀柄滚烫,羽箭利镞似也在轻冒血烟。

张茂抹了一把嘴角的血,弯腰翻过几具均兵的尸体,搜捡出少许干净的口粮,这才转身走回不远处的山丘下,冲立于其上的叶增喊道:「将军,无甚为患!」

叶增点点头,在马上又扫视了一圈这一小片硝烟方艾的战场。

此地位于古戈壁的东北角。乃是自烟河南下天启最快捷道的必经之处。果如叶增之前所料,因裴祯已死,南下的均军一万人马行进滞缓,兼闻烟河大营人马皆已撤回城内,军中人心已浮。走了二十余日还未过岐水。

而叶增领兵轻装南下,倍道而进昼夜兼行,快马纵驰八日后,便横抄到了均军前面,然后择丘立地安营,稳候均军到来。

又两日,均军先锋八百人马才缓缓驰至,然而还未待其喘过一口气,便被早已设伏于外的淳军一网打尽。

末了叶增命人留了几个活口,详细问清了均军后继人马的情形,然后便令麾下人马搜刮战场余粮、原地休息待命。

至傍晚时,叶增乃集麾下诸校尉于帐下,在地上拿树枝草草画出附近地貌及均军人马所来之向,然后一笔一划地仔细勾点出他意欲将千余人马分设于何处埋伏。

众人看得同样仔细,可看至最后便成了面面相觑,相视而不言。

——以千人之力而给万人之军设伏,此事可谓古未有之。

连一向颇知他意的张茂此番都变得迟疑起来,在侧踌躇道:「将军此番会否过于……草率了些?」

叶增未抬眼,手腕轻旋,将最后一点画下去,然后问道:「诸君可信我叶增?」

众人怔了怔,继而纷纷点头应许。

叶增便抬头道:「今日囤战均军先锋人马,未过午而胜负已分,可知其兵士气之衰。其后继之军虽有万余人马,然无强帅压阵,兼又军心不定,便如散沙一盘,冲之即溃。我精锐人马歇候在此,俟其军至,据二三要害之地伏发冲之,彼必以为我伏军甚众,焉敢留而逆战?」

周遭沉寂了一阵儿,方有一人翠先道:「叶将军所言在理。今日之均军,可谓空有一万人马之数,而未集千余兵士之气。倘若我等以奇兵伏袭之,未必不能令其战却。」

但见众人神色渐渐转变,叶增才继续道:「诸君大多出身西川、剑阁二营精锐之部,此番奉谕南下增援我河北大营,必都存了杀敌致胜之念。好儿郎当以战功搏英名,我叶增不过一役侥杀均帅梁隐,便得殿下飞擢若此,诸君岂有不欲封侯拜将者?」

此一番话可谓说中人人心事,这些出自别镇精锐之师的骁悍校兵们虽对叶增敬服有加,可却断无一人不渴求能像叶增那般一役而为天下知。

叶增打量着众人脸上的神情,又道:「裴祯既死,其麾下将兵便无严令可催,此正我军进击之千载良机。诸君今日若有存私而不愿进战者,则我淳国千里之疆、尔曹妻子家室皆可忧矣;诸君今日若能以千人之力败其万人之军,则四州之内不敢再有轻我淳军者。」

他直起身子,伸臂指向地上所画之图,最后重重喝问一句:

「诸君果欲封侯拜将否?」

【七】

元光六年四月十六,叶增领兵一千据古戈壁东北之要道,分兵设伏于均军南下必经之路,俟其夜至,乃焚草木为烟、广竖叶字军旗、大布疑兵于均军行进之左右,又身先率众袭其中军所在。均军夜不能辩,以为淳军伏者甚众,因见叶增帅旗广据四野,乃大骇而溃,不战而旋走,前后众相蹈藉死者无数。

叶增挥师继进,途遇许闳所率二千人马来援,遂与之合兵,围均军溃部于百里之外,一役斩首八千级,尽掠其粮而还。

元光六年五月初二,毕止接河北大营捷报,朝中始知裴祯身死军中、叶增以三千兵马斩敌近万人之事。淳王特诏封擢是役有功将兵,凡为叶增所奏之人皆阶升三级、附赏金碟。

五月二十三,孟守文以叶增为前锋使,以冯徽、吴畏、杨子纲三将分领大营兵马,整军渡河攻均军南岸屯营,大败之。均军大营残兵退守百里,遣使求援于河南十三重镇守军,遇守军不发,乃遣使求援于天启。

六月初七,裴沂诏令均军败兵归京。

六月二十八,孟守文欲出大军重夺河南重镇之霍丘,会均军守城严森、坚壁清野以待,为叶、冯等将所劝,乃驻军烟河南岸,重掌河防。

七月十九,孟守文表求归京。淳王长子孟守正谏曰战事方定、边防未可疏也,淳王乃驳孟守文所请,仍以其为河北行营大都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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