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来了吗……
这已经不是阿町第一次误以为听到绪方的声音了。
这些天,自己一共有多少次听到「绪方」在喊她——她已经数不清了。
脸上堆满了让人看了就觉得心痛的表情的阿町,将视线自身后收了回来,将脸颊埋在正用双手抱着的双膝之间。
阿町现在最怕的……便是閒下来的时候。
因为一旦閒下来,关于绪方的回忆,便会像走马灯一般在脑海里闪现。
这一串串的回忆,像块压在阿町胸口的巨石……直令她觉得喘不过气。
而随着这些回忆一起闪现在阿町脑海里的,还有「若是绪方不在了」的幻想……
阿町一直有试着不去想这些晦气的事情。
但不论她如何竭力去遏制,这份可怕的幻想还是源源不断地井喷而出。
阿町只感觉重力仿佛消失了一般。
明明坐在地上却有了种漂浮于空中的感觉。
眼前的世界,仿佛蒙上了一层厚厚的迷雾,影像与声音,全数变得模糊难辨。
唯一清晰的声响……便只有自己抽泣的声音。
2股暖流,缓缓包裹住阿町的眼球。
她现在讨厌閒下来的另一大原因,便是一旦閒下来,眼泪就会不争气地滚落下来。
她一直没在琳等人的面前哭泣。
她害怕她的哭泣会招致琳等人的情绪也跟着一起低落,招致帮她寻找绪方的琳等人的心理压力增大。
她只在只有她一人独处时,才敢流下担忧、痛苦的泪水。
阿町抬手用力在眼眶上抹了两把,顺带用2隻手背压住眼眶,试着将泪水的源头堵住。
被勉强堵住的泪水倒流回去。
咸中带哭的味道顺着鼻孔倒灌进喉咙,弄得阿町满嘴都是苦涩的味道。
她是绪方一刀斋的妻子,是见过无数大风大浪的女人。
但除去这些看起来很光鲜的头衔之后,她也只不过是一个刚过19岁生日的年轻人妻。
会因丈夫的失踪,而担忧得哀毁骨立。
会因担忧着丈夫,而禁不住地昼吟宵哭。
「阿町……?」
这时,阿町又听到了身后传来绪方的声音。
——怎么……又来幻听了……
只以为自己这是又因思念绪方而再次产生幻听的阿町,没有理会身后的幻听,只继续用力擦拭着眼眶,用力做着深呼吸,试图让泪水就此止住流淌。
「阿町……!」
绪方的声音……再次自身后传来。
而这一次,声音近了许多,同时也清晰了许多。
阿町擦拭泪水的手,缓缓停下……
若说此次所听到的话音仍是幻听……那未免又太过真实了一些……
想到这里,阿町露出了茫然的神情。
直到自己重新恢復了对世界的感知,花了一段时间。
已于刚刚止住泪水的阿町,感觉自己忘了眨眼,双眼干燥。
阿町缓缓放下正擦拭眼眶的微微颤抖的双手。
小心翼翼的……瑟缩的……将视线转到了自己的身后。
在她的身后,伫立着一道……正面带惭愧的笑意,正用发红的眼眶看着她的高大身影。
……
……
正用左手抱着装有八百比丘尼首级的锦盒,右手拄着根用树枝做成的简易拐杖的绪方,心疼地看着眼前形容枯槁的阿町。
绪方自然是清楚阿町究竟是为何变成现在这副样子。
一想到这都是因为自己「失踪」太久了,绪方便感觉股股刺痛感自他的胸膛处冒出。
「阿町……」再次唤了一遍阿町名字的绪方,努力让自己的表情、语气都儘可能地正常,「我回来了……」
绪方的声音在阿町的脑中打转、交错、纠缠。
她感觉视野角落像冒火般带着光与热——眼角与眼眶再次被泪水沾湿。
绪方刚才的那句「我回来了」,让阿町感觉自己的鼓膜剎时麻痹,周围所有的声音都在逐渐飘远。
「呜呜……」阿町向绪方张开苍白、起皮的嘴唇,似想对绪方说些什么,但语无伦次的她,只是单纯地震动着声带。
她一面像是害怕绪方会从她的视野内消失一样地眼睛也不敢眨地紧盯着绪方,一面急忙地站起身,因为起身太急,她还在地上摔了一次,但很快又重新爬起身,跌跌撞撞地向绪方奔去。
阿町的脑海……自刚才起便是一片空白。
此时的她,身体完全是自行动了起来。
像条件反射一样地站起身,像条件反射一样地奔向绪方。
而绪方这时也甩掉了手中的拐杖与锦盒,一瘸一拐地向着阿町迎去。
双向奔赴的二人,撞作一块,拥在一块。
一口气扑进绪方怀里的阿町,用双手环住了绪方的脖颈,随后便把全身的力道都压在绪方的身上。
身体尚未恢復,难以抵御阿町压过来的全副重量的绪方,以脸朝上的姿势,和阿町一起倒在鬆软的沙滩上。
「碰得到……不是我出了幻觉……」
怀里飘起让绪方既想笑又心酸的呢喃。
紧紧环抱绪方的阿町,将脸庞抵在绪方的右肩窝上,定住不动。
绪方垂眸看着阿町的面容,只见她咬着下嘴唇,好似要痛哭出来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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