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事还是吃豌豆,她都从无怨言。即使是那个她一直很喜欢玩的自创小游戏,也是以远远超出她年龄的镇定作为基础的。
那个游戏是这么玩的:
如果他们俩在酒店的某个地方坐着,比如说,周日上午,他们在书房里看书。中午十二点的钟声一响,伯爵会立刻放下手里的书,离开房间,去理发师那里赴他每周一次的约。他会先在塔楼里下一截楼梯,然后穿过走廊来到主楼梯,然后,他会继续沿着主楼梯再往下走五层楼,直到到达底层。一路上他会经过花店和报摊……可等走进理发店一看,索菲亚已经坐在靠墙的凳子上静静地读书呢。
伯爵自然会惊讶得连呼上帝,而且,不管他当时手里攥着的是什么,它都会在他的惊讶中掉落在地(今年已经掉过三本书,外加一杯葡萄酒了)。
即使我们抛开一个事实不谈,即这个游戏对一个年近六旬的男人来讲极具挑战性,这位年轻姑娘的特长仍然足够令人惊叹。她仿佛能在一眨眼的工夫内将自己从酒店的这一头传送到另一头。这些年来,她对酒店中所有的秘道、后通道和连接门一定都已经了如指掌,同时,她还培养出了一种不可思议的时间感。令人印象尤其深刻的是她被人发现时所表现出的那份超凡脱俗的镇静。不管她刚才跑了多远的路,有多快,她都不会流露出任何自己剧烈活动过的迹象。心不跳,气不喘,眉头上一滴汗都不会有。而且,她也从来不会咯咯地笑,或者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相反,她的神情总是认真又害羞,举止也很得体。她会友好地冲伯爵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然后便故作端庄地低头重新看书,还伸手翻上一页。
这么镇定的一个孩子会想出把鹅从笼子里放出来的阴谋吗?这简直太荒谬了。你干脆说古巴比伦的通天塔是她弄倒的,或者狮身人面像的鼻子是被她敲掉的。
没错,当主厨获知瑞士外交官点了份烤鹅并质疑鹅肉不新鲜的时候,她正在厨房里吃晚饭。同时我们也必须承认她对她的埃米尔叔叔的忠心。可即便如此,一个十三岁的小女孩怎么可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在早晨七点把三只壮实的家禽弄到这家国际大酒店的四楼去呢?伯爵一边打开房门,一边得出了最后的结论:这个想法既不合逻辑,也不合自然规律,更违背常识。
“我的天哪 (2) 。”
片刻前还坐在大堂里的索菲亚此时正稳稳当当地坐在大公那张办公桌前,津津有味地读着她那本大部头书。
“哦,你好,爸爸。”她头也不抬地说道。
“噢,别人进屋的时候,停下自己手头的工作,抬头看一眼来人,这种礼貌已不再需要了是吗?”
索菲亚的身子在椅子里转了一下。
“对不起,爸爸。我看书看得正兴起呢。”
“嗯。什么书?”
“讲同类相食的。”
“就是讲吃人肉的!”
“米歇尔·德·蒙田写的。”
“啊,好啊。如果是这样,我敢说,这时间花得值。”伯爵坦承道。
他一边朝书房走,心里一边琢磨。米歇尔·蒙田?忽然,他朝那张写字台的底座瞥了一眼。
“那是《安娜·卡列尼娜》吗?”
索菲亚顺着他的目光望了过去。
“对,我想是的。”
“它在那儿干吗呢?”
“只有它和蒙田那本书一样厚。”
“一样厚?”
“有什么问题吗?”
“我只能说,换了是安娜·卡列尼娜,她绝不会因为你和蒙田一样厚,就把你拿去垫桌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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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想法太荒谬了,”伯爵说,“一个十三岁的女孩,怎么可能带着三只如此壮实的鹅爬上两层楼梯而不被任何人察觉呢?再说了,我问你,她能干出这种事来吗?”
“当然不会。”埃米尔说。
“不,绝对不会。”安德烈也同意。
三个人都愤怒地摇了摇头。
在一起共事多年有一个好处,即每天可以省却许多无聊的客套话,留出充裕的时间来讨论更值得关心的事,比如说风湿病、公共交通不力,以及某位被莫名其妙提拔上来的人小题大做的行径。二十年了,“三巨头”的全部成员对坐在文件堆后面的那位小肚鸡肠的男人早已有所领教,同时,也对那位从日内瓦来的所谓“美食家”甚至连鹅和松鸡都分不出来已经见怪不怪了。
“这太让人气愤了。”伯爵说。
“真是的。”
“还是在例会前半小时把我叫过去的。我们这儿要讨论的事本来就够多的了。”
“可不是嘛,”安德烈表示同意,“亚历山大,这倒是提醒我了。”
“什么?”
“在今晚营业之前,你能不能让人把送饭菜的小升降机打扫一下?”
“当然。里面很脏吗?”
“恐怕是的。不知怎么回事,里面掉了一地的羽毛……”
说完这句话,安德烈伸出他那根颇有传奇色彩的手指在嘴唇上刮了一下,而埃米尔则假装在喝茶。伯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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