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浮春总觉得这话不很对,可一时又找不到辩驳之词。
他抓了抓脑袋:“魔修,就真没有一个好的了吗?”
“诛魔之风一日不休,他们就没有能变好的机会。”桑落久道,“卅四这个名字,你可听说过?”
罗浮春当然听说过。
他缄默了,因为无言以对。
“于道门深恩似海,能怎样?为道门朋友背叛了魔道,能怎样?以一己之力,在魔道治世的十三年里,保护了三门的上千余道士,又能怎样?在师祖逍遥君携道侣飞升之后,不是照样被那些小道门算计,逼得走投无路?”
说着,桑落久拍了拍罗浮春的肩膀,神情依旧温柔和顺,斯斯文文道:“师兄,莫要沮丧了,道门的现状总会改变,师兄早晚有一天会回自家门派,到时需得仰赖师兄,澄清道门之风。”
罗浮春不由道:“也得靠你……”
话一出口,他才想起桑落久的身世,恨不得扇自己一个耳刮子。
“我是父亲私生之子,身份卑贱,与师兄当然不同。”
桑落久负手,全然不像刚刚想出了一个心狠手辣的办法,笑容真诚又干净:“我只想一生守在师父身边,做他的徒儿。其他的,我什么都不在意。”
罗浮春安慰地拍了拍桑落久肩膀,走出两步,忽然想起一件事:“刚才在正殿内,如一居士该不是也想到这个主意了吧?”
桑落久:“师父既然阻止了他,不叫他说,那应该就是吧。”
罗浮春露出了不相信的表情,顺手勾住了桑落久的肩膀:“你说,出家人不是慈悲为怀的吗,他怎么能想出这样的办法?”倒是一点都不介意桑落久想出了这样的办法。
桑落久乖顺道:“谁知道呢。”
桑落久觉得奇怪的,不止这一点。
——如一居士话未出口,师父就像是知道他要说什么,语气格外笃定,好像很了解如一居士一样。
第9章 照猫画虎
事了之后,海净返回侧殿,补上他晚上落下的功课。
如一却没有急着离开。
封如故酒力上涌,撑着脑袋,见灯下的如一唇红齿白,秀丽端庄,僧袍上露出的一截修长脖颈白皙如玉,看得封如故骄傲不已,然而转念一想,这又不是我生的,如果这张脸再添上自己的些许特征,岂不是完美,顿时遗憾起来。
带了醉意的视线多少显得直白大胆,如一也并非草木,有所察觉后,难免微微皱眉。
也只有在这种时候,他身上才会少一些“月射寒江”的出尘之意,多了他这个年纪该有的少年心性,而不像是时刻高坐佛堂的金身泥塑。
他带了点跟封如故较劲的意味,本来想问的话也忍下了。
如一不愿封如故笑他脸皮薄,连看他几眼都觉得窘迫。
还是封如故笑眯眯地打破了僵持的沉默:“人都不在了,有什么话就问吧。”
如一也不推辞,直接道:“云中君与那名戴面具的凶犯相识吗?”
沉迷美色的封如故道:“这话听起来像是在怀疑我。”
如一没有否认。
而封如故也没有生气。
“如一大师想让我怎么证明我不认识那个人?”封如故指了指胸口,笑言,“心都可以挖给你看。管用吗?”
如一对封如故的心并不大感兴趣:“他杀了寒山寺僧人,贫僧则是护寺之人。现在有了线索,自然要过问一二。”
“嗯,有理。”封如故煞有介事地点头,“问吧。”
“那人专程找文忱,让他转达‘道已非道’这句话,是何用意?”
封如故摇头:“我不知。”
“云中君不知?”如一併不相信,“他用僧、道一众十六人的尸体,拼出的可是云中君的姓氏。”
“或是爱惨了我,或是恨惨了我吧。”封如故满不在乎道,“后者的可能更大些。我跟魔道有仇,和正道也不对付。我可是惹人讨厌的天才,说不准就在哪里得罪了人、遭人报復了。”
“十六条人命,这绝不会是普通报復的手笔。但若说与云中君有仇,用‘封’字血笔将云中君逼下山来,且明知云中君会来文始门,特托文忱传话,却不在此等待,趁机取命,实在是前后矛盾……”
如一眼神渐渐冷了下来:“……云中君是在有意隐瞒什么吗?”
封如故不气也不躁:“我隐瞒这个做什么?”
“能与云中君结下这等孽缘的人,云中君不认得?”
“不认得不认得。”封如故连连摆手,“恨我恨到这地步的多得是,但恨得这么有创意的却一个都无。”
“……贫僧还有一事不解。”如一知道他是打定主意不会说了,便改换了问题,“为什么此人认为,文忱一定会将这句话转达给云中君?文忱又为何会这般听话,如实转达,连文始门私藏魔道之事都和盘托出?”
刚才,如一身在正殿,静静延展了自己灵识,布满了整个别馆。
山中,树上,包括文忱身上,都无一丝灵力流动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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