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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封信 01

毋庸置疑,您的请求对我来说是难以拒绝的旨意,我坐下写这封信即是证明。这项差事可能是不讨人喜欢的,我要回忆、检视过去的一段不光彩的生活,彼时,我纵情享受着情爱、健康和财富赋予我的种种欢愉乐事;我也要趁着年华正好,趁着还不太晚,用这段优渥舒适的生活带给我的闲暇时光来写出一种看法,当然这看法并不可鄙,它让我的目光更多地转向人间世相,就算沉湎在那些欲仙欲死的愉悦里时也不例外。这看法与我那些凄惨同行对世事素来的看法不同,她们对之要么漠不关心,要么充满深仇大恨,一有可能就避之不迭,或者无情地贬低诽谤它。

我极度讨厌长而无当的序言,因此只略述几句,以下则再无辩白来让你做好心理准备,一窥我任性笔端下的那段放纵时光。

我写下的是真相!全然直白的真相;我甚至于不会费心替它们遮掩上些许薄纱,只会描摹心之所想,不在乎触犯体面高雅的准则,我们坦荡荡的亲昵行为从不受那些准则的束缚;您自有足够的理由和成见惊讶于这副图景,继而一脸正经地鄙夷它。那些最了不起的大人物,那些顶有品味、顶时髦的先生遵从大众鄙俗的偏见,可能认为在楼梯旁或会客厅里摆上裸体雕像是不正派的,然而在私人盥洗室里装饰上裸体,他们却不觉有何不妥。

这些,就是我要说在开头的话。现在我要沉浸到对往事的回忆中。我娘家姓是弗朗西斯﹒希尔,出生在兰开夏郡利物浦近旁一个小村子里,家境贫寒,而且我打心眼里认为我的双亲都是老实巴交的人。

我父亲生来肢体残疾,干不了粗重的农活,靠织网勉强糊口,我母亲在邻近一所不大的女校教书,所得也很微薄。他俩有过几个孩子,只有我一个人活了下来——我天生有着一副好身体。

到十四岁上,我受的教育也少得可怜——有些许阅读能力,更确切地说,只是识得一些词,写得一手东倒西歪的字,余者就只是一些平平无奇的知识罢了。由此我所有的美德不过是天真无邪,加上女孩常有的腼腆。在幼年,新奇的事物总是让人骇怕的,然而当少女们逐渐开始明白,男人其实不会一口把她们吞了,她们的恐惧症也就不治而愈,付出的代价是从此不再纯洁。

十五岁时,噩运降临到我身上,我慈爱的双亲染上了天花,在几天时间里相继离世,我父亲走在前头,随后我母亲也匆匆撒手人寰;于是我成了个凄惨无依的孤女(我父亲在此地定居纯属偶然,他本是肯特郡人)。我也没能逃过那场让他们死于非命的天花,幸好病情算是轻微,不久即脱离危险,也没有留下任何后遗症(那时我还不知道这点对我有多重要)。在此我不打算赘述这次意外给我带来的悲伤与痛苦。只是一点儿时间,再加上那个年纪的懵懂无常,就很快驱散了父母双亡带给我的阴影;不过真正让我平复伤痛的,要数不久后的一个念头——到伦敦去,找份工作。一位芳名埃丝特·戴维斯的年轻女人答应会提点我,给我出主意。她之前数次去伦敦看望朋友,此次她盘桓数日就会回到家中。

我在村里已没了亲人,没人关心我的前途,也没人反对这个打算。父母过世后照料我的那个妇人当然撺掇我去。我旋即下定决心要去外面的世界试试运气,运气这个词——顺便说一句——毁了多少从乡下走出去的男男女女,得偿所愿的人则寥寥无几。

埃丝特·戴维斯也热心地让我跟她一块儿去。她把伦敦描绘成一幅好光景——墓园、狮子、国王、皇室,精彩的演出和歌剧,简言之,伦敦派头的消遣应有尽有;这激起了我幼稚的好奇心,也占满了我的小脑袋瓜。

我们这些穷姑娘,上教堂的衣裳也不过是些土布衣服和粗呢袍子,见到埃丝特的绸缎裙、花边帽、花里胡哨的丝带和镶着银边的鞋子真是羡慕不已,而且不无嫉妒:我们以为这都是伦敦长出来的。于是我铁了心要去那儿享用它们。如今想来这念头委实可笑。

埃丝特带上我可能并不是为了有个女同乡和她做伴,然而个中缘由我却没多想。在路上,她先是高雅矜持了一会儿,随后就跟我说,有一些乡下姑娘出人头地了,她们的亲戚也跟着沾光——都因她们守住贞操,然后把处女之身献给了东家,东家因此娶了她们,让她们出入有马车,过上了锦衣玉食的好日子;走运的话,有的还成了贵妇人;只要交好运就成,我为什么就不能像她们一样?接着她又举出几桩事例。由此我踏上了前途光明的旅程,离开了那个算是我家乡的地方,那儿我没有亲友可挂念,过得也很难,从前的慈爱呵护变成冷冰冰的施舍,就算在唯一的朋友家里,我也指望不上有人关怀我保护我。不管怎么说,埃丝特算是待我不薄了,还帮着我变卖还债和料理丧事后仅剩的家当,并在临行时把这些财产交到我手上;小手提箱里的几件衣裳,还有小提袋里的8畿尼 [注:英国旧金币,值一磅一先令。] 和17先令的银角子——我从未见过这么多钱,觉得一辈子也花不完;事实上,想到自己是这笔财富的主人,我就乐得忘乎所以,以至于完全忽略了别人嘱咐我好好处置这笔钱的忠告。

随后,埃丝特和我就坐在了切斯特 [注:英国柴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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